越往黑暗的深处冲去,身侧所匍匐的怪物的数目就越少,但积压在骑士们周围的力量却在以难以想象的程度淤积与增长,最后甚至都已经到达难以呼吸的地步。
这片深渊究竟有多么深?它的尽头究竟在何方?
无穷无尽的黑暗,无穷无尽的迷雾。 像是一条直通往世界尽头的隧道,它的终点,就是一切存在的炼狱。
“吾王……这个魔力量是……”
终于,另一位身上携带着魔力指示器的骑士约尔也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震惊,将那指针早就已经抵到刻度尽头的仪器指给了先头的牙宿看。
狼家的迦楼罗骑士们所携带的指示器可不是外边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那种劣质品,是实实在在能够在实战中检测出巨大的魔力量的指示器,最大刻度已经几乎是一整只魔灵军队所拥有的魔力量的总和,接近于一只成年的古龙巅峰时期的力量!
可是,这种魔力对于深渊更深处所存在的那些恐怖的存在来说,只怕还只是冰山一角。
究竟,在骑士们的面前,是怎么样的东西?
“我说了,你们等会儿肯定还会惊讶的。”牙宿终于停止了向下的俯冲,与身后的骑士就这样停在深渊之中,旋即,他举起双手,将身体里的魔力一点点灌入头顶那尚有些微弱的照明魔法之中。
巨大的光芒在深渊中闪烁,将骑士们身下的一切照得无处遁形。
那一瞬间,戴着眼镜的骑士惊得合不拢嘴。
骑士们的身下,是一片蠕动着的不可名状的黑色大海,即便是经过牙宿补充过的巨大的照明魔法也无法全部映照出它那庞然无匹的身躯,任何人类对于生命的定义与对于生物的描绘也无法准确地描绘出它的状貌,它仿佛是一切丑陋与所有怪物、黑暗、混沌的集合体,这些最肮脏的肢体,粘液,相互聚合,这些令人作呕的无生命体互相聚集,居然凭空形成一片巨大而盲目的集团生命,就这样盘踞在黑暗之中,只要稍稍接近,便会被吞食入其中。
“那是——阿……阿撒托斯?”
事实上,说出这个早就被大多数人所遗忘的名字需要巨大的努力与勇气,但只要稍稍对第二次两界战争,对那次对抗混沌魔种的历史有所深入了解与研究者,便不可能认错那恐怖而巨大的生物。
那是魔灵与人类第一次所发现的混沌魔种,也是迄今所有记载的最庞大,最不可思议的巨大的存在。
因而,在第二次两界战争中,这只没有固定形状的巨大魔种便被以人类的某则早就不可考的神话命名为阿撒托斯,其意为痴愚而盲目的庞然混沌。只是这个真正的名字早就被遗忘。
而被狼家人与更多世间人所记住的,只是被阿尔忒弥斯与人类骑士一同歼灭的魔种种母之名的传说。
而现在这个传说,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眼前。
“不可能,阿撒托斯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它不是已经……”
“当然不可能,如果那是阿撒托斯的真身,那这个世界早就陷入第三次两界战争中了。而这个中心还就在我们狼家,你觉得现实吗?”牙宿似也是心有余悸地说。
“不是真身……那是……幻影?”
“但……有这样真切的幻影吗?”
如果说现在出现在骑士们身下的那只不可名状的怪物是虚妄的存在,那又是被谁所创造?被谁所……
“天呐,更深的地方……还有!”
顺着约尔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黑暗的深渊中,在魔种种母的身体之上,无数畸形而丑陋的怪物正在被孕育,出生,而那些可怕的生物的名字都一个个刻在混沌魔种的歼灭史上,都曾留下一段恐怖而布满鲜血的传说。
“纱布尼古拉斯、奈亚托拉提普、死兆星……这到底……”
在身下这片混沌之中,简直就是一场所有生命噩梦的聚合!所有恐怖的怪物,齐聚于此!
“但是,你也发现了吧?”
“嗯。”拉罗推了推镜片。“虽然现在心还在跳个不停,但是这些怪物……无一例外,都是狼神阿尔忒弥斯与那位骑士一同击败过的混沌魔种!”
“那这到底……”约尔捏紧了手中的缰绳,将视线紧张地投向身前的狼王。
“这些……”那个中年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说。“都只是小女孩做的,微不足道的梦罢了。”
。
小狼,醒了。
浅褐色的眼睛在金红色的火光里不安地环视着,熠熠生辉。
“小果?”
爪看着枕在自己大腿上的女孩,小声地呼唤了一句。不知道,在满溢的柔软里,可以微微听到她的声音里有点颤抖与畏惧。
就好像在害怕着,醒过来的,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元气满满的小狼女一样。
“嗯……?”
小狼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用有些迟钝而困倦的声音喏了几声。
看到这样一只有些慵懒而疲倦的小崽,爪似乎是放了心一样抱紧了她的脑袋,将自己的脸颊与她贴在一块。
那温暖而熟悉的触感,让她安心,彼此的鼻息在肌肤上互相流动的温柔,也让她安心。
“太好了,小果。”
“干嘛……啊,小爪……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嗯嗯。”爪笑着缓缓松开了小狼崽的脑袋,让后者好不容易才能舒服地呼了一口气。
迷离的眼睛在黑暗中游荡了一会儿,她对身边的女孩说:
“我做梦了,小爪。”
“什么梦。”
“是以前的一件事……”小狼缓缓地,柔柔地说。“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人死掉,是什么时候吗?”
爪摇了摇头。
“在我五岁的时候,有一次偷跑去城里玩,一个大叔在赶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我。好痛好痛,我就坐在地上哭,大叔就下车来看我……”小狼停了一下。“但是他下车的时候,不小心被车轮子碾了进去……就那样,被碾过去了……当时就死了,血流了一地。”
“太可怕了……”
“不……”小狼用一种爪很陌生的语气说。“不可怕,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不怕,别的小孩都在边上哭,都躲到妈妈的身后去,不敢看那个大叔死掉的样子……可是我没有哭也没有怕,我从头看到了尾,看到他那么痛,那么痛,然后慢慢虚弱,直到叫不出声……看到血流了一地,我居然……有点……开心……开心……”
突然,小狼哽咽了一下。
“小爪,你觉得我是个坏人吗?那个时候的我……好可怕……好像不是我了一样……”
“别害怕,是梦。”女孩帮小狼擦了擦眼泪,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把她的后脑,往自己腿上最柔软的地方再移了移,然后说。“有我在这呢。”
“嗯!小爪最好了……”
小狼抓了抓女孩的手,又开始放松身体,将自己的全部重量,都靠在身后的女孩身上。
她们就这样,无声地坐了好久。
不知多了多久,岩洞的深处,一个人影走了过来,显得很兴奋的样子。
“嘿,爪!我发现了个有意思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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